唐二的脸还埋在库伊扎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似是挺不清晰,但库伊扎却觉得听得很清楚,如针刺耳。
从你进门开始。库伊扎忽然觉得万花的夜格外的冷,不由得又往唐二的怀里缩了缩,但握着他的手却不自主地轻颤了下,声音却似乎和平时无二,低沉好听,你早知道我的目的为什么不戳穿我。
库伊扎根本不用去问唐二为什么知道他在,就像他为什么不会被裴少卿那可笑的理由欺骗一般。
大家不过都只是太聪明了罢了。
如果你不准备走,我也不准备说。库伊扎被唐二搂得发疼,那人似是要把自己揉进骨血里一般用力,声音却太平静,似是毫无波澜,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杀我,要杀我的人不会在我身边埋伏那么长时间。
你是为了那个东西。
库伊扎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抓着唐二的手,直至指关发白,他只觉得他活了二十年从未如今日一般张惶无措,惴惴不安。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被弄丢,然后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猫儿,愿不愿意听个故事?唐二把下巴搁在了库伊扎的肩上,反手握住了库伊扎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捏了捏。唐二见库伊扎并未回话,却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从前在唐家堡有一对由庶女生的双胞胎,却破例被接回了内堡。因为兄长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年仅六岁在制毒与机关之上的造诣已经几乎超过了所有唐家堡的前辈。唐家堡内部如获至宝般地争先要将他接回去,但是他却立下了个条件,要弟弟与他享受同等的待遇,但不知道是否因为上天是公平的,他弟弟却是个痴儿。
唐门内部几经协商最后还是同意了那兄长的提议将二人一起带回内堡学习。只是当哥哥已经在研究自己的机关兽的时候,弟弟却还连千机匣都用不顺。
唐门内部一直默认为这对兄弟只有哥哥一人,而弟弟只是个连初级弟子都不算的吃白饭的人,而唐门最不屑的便是养白食之人,却碍于与哥哥的协议而迫不得已。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弟弟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可以有可无的人,虽然他哥哥很爱他,却实在太忙,几乎碰不到面;而他却闲得连随便找个人说句话都会被大骂没出息。
没有人愿意与他说话,没有人愿意搭理他,没有人愿意教导他,甚至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死,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小姑娘。
那是个跟他同病相怜的姑娘,同样不受人待见的两人如找到了伴一般,每日同进同出,共同习武读书,日子过得倒也潇洒惬意。
那是弟弟头一次觉得自己活着真好。
直到有一天,姑娘在他门口被其他唐门弟子欺负了。那日正是他哥哥回来见他的时候,却因为某些事而耽搁了。学艺不精的弟弟冲上去与那些唐门弟子理论,却同样被胖揍了一顿。
那天姑娘的眼神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天他握紧了手中的千机匣,默默地走进了自己小院,再也没有出来。
他从来没有那么渴望过自己能有一身极好的本领去保护好姑娘
往后弟弟除了偶尔出来买些食材之外,几乎是闭门不出,而哥哥也许久未踏足小院。唐门的一些弟子只当是弟弟过于蠢笨,连哥哥都看不下去才不再回家,反是见他也总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可弟弟却真如痴儿一般全然不顾,只是受着,却也从不反驳。
弟弟一个人窝在屋里一呆便是三年,而他哥哥却也三年未再进过家门,当他踏出家门的那一天,却看到全堡张灯结彩。那个姑娘要定亲了,而新郎正是自己。
弟弟从未觉得那般开心过,却在定亲礼前几日在家见到了一身狼狈的哥哥,哥哥塞给他一样东西后便仓皇地走了,连着他一起消失的是一个至今都被寻找着的秘密。
弟弟带起了唐门的面具,遮住了左脸。虽然他不知道哥哥带走的是什么,又为何优秀如他的人会一夜之间被整个唐家堡追杀,他只知道有些事他是必须帮哥哥做的。
他与哥哥本便是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哥哥左眼下有一颗小痣以外,整个唐家堡也无法分别他与他哥哥。
因为他的身手实在是太好了,直至惊动了上层,布下天罗地网,才把他抓住,直至面具从他脸上掀下的那一刻,都没有人敢相信他便是那个蠢笨的弟弟。
那日他凭一手出神入化的化血镖,搅得整个唐家堡天翻地覆,而那一日亦是他订婚的一日。
弟弟那些日子在唐家堡的地牢中究竟是如何度过的,他已记不清了,只知道最后所有的刑具再往他身上招呼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直至某一日牢门打开,姑娘走进来立在他面前,像是疯了一般地恨着他,恨他夺取了她接近哥哥的机会,她不断地质问他哥哥的位置,甚至强迫给他喂下了一种半成品的毒。
弟弟从未觉得原来还有一种痛比ròu_tǐ上的疼痛还要锥心刺骨。
到那时弟弟才敢相信姑娘像是入魔一般喜欢着哥哥,靠近自己不过是为了靠近哥哥。或许在她的眼里他连个代替品都不是,只是个垃圾,一无是处的垃圾,仅是有着一副与哥哥同般好皮囊的垃圾。
他还记得那日姑娘被人欺负时看着他的眼神厌恶与愤恨。
那日本是哥哥要回来的日子。
但弟弟却无法恨她,她是当初的他唯一能够信仰的光,是在最寒冷的时候给过他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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