腑,心肝都像在烈焰上蒸烤,竭力平稳着声调道:将杨都统厚葬,他的家小,都予厚待。说罢,骤然转身而去。直行至拴马桩前解马缰,方觉出手指都是僵硬。突听得身后噗通一声,转头见是于文略跪在地上。
赵慎道:你起来,你该跪的不是我。见于文略不动,回过头背向着他又道,你若真觉悔恨,便把这用在该用的事上去。
于文略神色亦是凛然,道:将军怪罪我是应当的。我自知累死了杨都统,只从今日,我这命也便不是我的。杨都统的苦心,我也只能如此报了。说罢起身,见赵慎仍不看他,微微一揖,转头走了。
赵慎两腮肌肉紧绷,又抬手去解马缰,却是半晌竟都挣不开那绳结。他心中腾然而起一阵无名业火,骤然抽出宝剑挥下,一剑斩断了缰绳。那绳结骤然松开,青追失了束缚,不由头颈昂扬,前蹄掠起。只听骏马的那一声长嘶,在这空旷营中,竟也似有回响一般,久久不散。
第41章:盛衰各有时
却说尉迟兄弟一早间方暗自商量了半晌,到了军中近晚开灶时,尉迟远又将尉迟中唤道帐内。尉迟中奇道:这又叫我来,是兄长白日里有该交代的忘了,还是是哪件事转了主意?
尉迟远道:你却是多事,叫你来便是有事,你还嫌烦劳不成。
尉迟中笑道:我随口说笑,兄长急什么。
尉迟远道:我问你,先前我去汜水关时,你在土山上搭置的工事用的木架可还在?
尉迟中道:在咧。那都是好木料,怎么能丢。
尉迟远道:那便好。
尉迟中道:难不成兄长还是要垒土山?
尉迟远道:眼下不强攻,也便只能用这些惯常的旧法。
尉迟中道:方才裴禹将范懿唤去他帐中,不知做什么。
尉迟远道:你莫管他。你只把这厢该做的做成便罢。
两人正说话间,却突然听帐外有卫士道:有急报。
尉迟远与尉迟中相看一眼,扬声道:进来。
只见一个卫士掀了帐帘,匆匆进来,赶到两人面前,俯身低声道:西京来的探报。
尉迟远神色一凛,道:人呢?
卫士道:他方才刚到。此刻正在帐外候着。
尉迟远道:叫进来,又道,你跟人在门口看着些。
那卫士点头出去,尉迟中道:可不知有什么事?
这来报信的,为的不是西京中公事,而是尉迟远放在京中探听消息的心腹,既是匆匆赶来,定然是出了要紧的大事。此时尉迟中沉不住气问将出来,尉迟远却还能自持,只目视帐门双手具案,并不言语。
一时进来一人,并未穿盔甲,只是着寻常戎服。见了尉迟兄弟,急走几步拜在案前,道:将军!
尉迟中道:你先说是什么事?
那送信的低声道:太师抱恙。
这短短四字,两人却俱是一惊。尉迟中不由呼道:怎么?什么病?
尉迟远低声喝道:你慌什么!转而道,你可带了书信?
送信的从怀中取出一张信帖,双手呈上。尉迟远一把取过拈在手中,却又顿下,片刻指间方缓缓捻开纸张。尉迟中等了半晌只见他面色深沉,竟看不出波澜,急着问道:如何?
尉迟远阖了信笺,却不答话,只向那送信的道:你先去帐外候着,我还有信要你带回京中。今晚便换了马回去,可明白么?
那人道:是。
尉迟远挥手道:去罢。直目送那人出帐去了,见尉迟中一脸焦灼之色已凑到近旁,方将那书信递与他。尉迟中接过来上下几眼略扫过,面上更为变色,道:是旧疾又发?
尉迟远道:你可还记得前次,亦是这般浊唾涎沫与血相交,高热不止,是如何凶险。
尉迟中仍在惊怔中,半晌才似自行安慰般道:可那次也终究是复健了的。
尉迟远面色阴沉道:但你也莫忘了太师那时才将不惑。数年后的今日,他亦不是当初的少壮年岁了。
尉迟否极自少时便有肺萎之证,寒冷天气时驰马疾行呛了冷风便曾干咳乃至咯血。只是那时戎马倥匆,只以为是偶尔劳累,不曾顾得上。直到后来坐镇关陇,不需亲身上阵,咳症反而在春秋时犯得利害。十余年前曾有一遭发病,症候格外凶险,日日咳出脓痰近有升余(魏晋时一升约合200)。当日关陇一带找得着的医家俱被带到西京,最终倒亦不知是谁的药石起了效,才算过了这一劫。
尉迟中忆得这事,话音中已有些变声,只道:这事当如何?
尉迟远暗自握拳道:偏生是这关头见尉迟中面色已有些白,咬牙道,莫慌,也不是天塌地陷的事。又道,你沉下气,京中乱不了;你我在这里,只必得把洛城拿下来。
此时李骥正在裴禹帐外来回踱步,守门的卫士觑着他也不便问。半晌李骥自己觉出卫士看他的眼神有异,心知是忧色太外露,这才稳了稳神,停下步来。只是他虽竭力镇定,到底心绪不定。心想裴禹唤了范懿进去已有两个多时辰,任什么事也该交代完了,怎的还不出来。其实若在平时,他也不当这有什么可急的,只是今日是才刚遣人去召范懿前来,便有一封太师给裴禹的书信从西京送到。信中倒都只是军务政上的公务,却是送信的士卒暗暗奏报了尉迟否极染病之事。
想来太师自是不愿人人尽知其病状,可裴禹为其心腹在前方,这事是不可瞒他的。那卫士得了尉迟氏的嘱托,将他病重之事暗暗报给裴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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