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吵醒昭,蹑手蹑脚地穿过黑洞洞的走廊。
怎么?前面的地上有一道淡灰色的光线,是从一扇开着的房门中泻出来的。走近看,是月光。今晚虽不是满月,但是天气晴朗,明月如钩。那间屋子是昭的病房。
“来了?”黑暗中,传来我期待的声音。
“怎么还不睡?”我打开电灯。昭倚在床头,床上的被子叠得好好的。看样子,他并不准备睡觉,而是这样和衣呆在黑暗之中。
“恩斯特说你看上去很累。”
“他又三八了。”说着,我脱下军帽和大衣,随手扔到床边的椅子上。
“是我问他的。”昭翻身起来。我们肩并肩地坐在床沿上。
“于是你就等着?”
“嗯!”
“要是我今天晚上不来呢?你就不睡了?”
“你会来的。”
“你不用等我。有事,我会跟你说的。”
“我睡不着。”
“为什么?训练这么累,你平时都睡得很好的。”
“不知道。”
“担心结果?”
“有点。”
我习惯性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没有,又抓过大衣,搜寻之下,还真有一包,掏出来一看,只剩最后一根了。我把空烟盒揉成一团,扔到椅子上,手里拿着那支烟和打火机,没有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教授同意了我的要求,你的试验推迟两周。并且在这之前,不再做其他试验。”
“太好了。”昭高兴地一拍我的大腿,终于松了口气。
“教授定下了日期,是3月14日,星期一的晚上,到时候,他会亲自来。”说这句话,我几乎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昭没有回答,而是从我的手里拿过烟跟打火机。他把那支烟刁在嘴角,两下打着火,点烟时,斜睨着眼睛,然后把点着的烟递到我嘴边。我木然地吸了两口。他把烟拿过去,吸两口,又还给我。昭抬起头,向空中吐出一个青色的烟圈,接着又是一个,最后一个烟圈颜色很淡。烟圈在徐徐上升中渐渐扩大、飘散,第二个烟圈从第一个烟圈中间穿过,第三个又穿过前面两个……我吃愣愣地看着。
“嗨,烧着手了!”
我一惊,手一抖。这才发现自己手指上夹着的烟蒂已经很短了,上端挂着长长的烟灰弯下来,这下都掉在了身上。我抬起脚,在靴子底上掐灭烟头。
这是我去柏林的主要目的之一。眼看原计划的试验日期就快到了。昭的身体却还没有恢复到理想状态,不仅是我,瓦尔特也这样认为。于是我决定将试验推迟两周。瓦尔特却坚持在这之前,用其他犯人做试验。我当然不同意,但这时的瓦尔特态度强硬,搬出斯特拉格霍尔德教授来压我。说教授派他来,就是要他在关键的时候提醒我,按进度完成试验是唯一重要的,叫我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
我没有办法,只得亲自去柏林,希望教授能够同意我的要求。我并没有什么成功的把握,因为我没有任何说得通的理由,除了我的态度。当时我想,即便教授不同意,至少,我不在的时候,瓦尔特一个人是不能做任何试验的。
这趟柏林之行的另两个目的:一个是去中华民国驻德国大使馆,告诉他们昭现在的情况;另一个就是希望见到巴贝尔米伦霍夫,希望能够说服她为昭的事做些什么补救。我寄去的求见信一直没有回音。
“还有呢?”昭拍掉落在床单上的烟灰,说道。
“大使馆我去了……”
昭等了一会儿,见我没说下去,知道不会有好消息。他语气轻松地说:“怎么?没找到人?”
我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说没人理我?说没人知道他?没人在乎他?没人关心他?我说不出口!那些人是他的国人,是他的亲人,他寄希望于他们。我撒谎了:“我没碰上文化参赞,他出差了。”
“哦。”昭点点头,抬头看向窗外。
“我也没有见到冯?米伦霍夫。因为她一直在法国度假,没有回来,所以也还没有看到我们的信。但是我见到了冯?米伦霍夫校长。校长很震惊,也很愤怒。他十分抱歉,保证会催促回来,尽快解决这件事。”
“很好!”昭站起来,关了灯,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子。
夜风吹进来,带进一股寒意。
我站起来,抓起椅子上的大衣,犹豫一下,又放下了。我走到昭的身边,跟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正对着这扇窗户的就是焚尸炉的烟囱,而在那黑色、狰狞的巨兽上面,是那一轮新月,暗青色的夜空中,还有星辰在闪烁。
我把手搭在昭的肩头,在他耳边恳求道:“昭,让我带你走吧!”
昭没出声,而是握住我的手,从肩头拉下去,用双手捧着,绕在自己的胸前。
我的心跳加快了,屏住了呼吸。这个,我等了这么久,却在这个时候……
昭靠着我,仰头眺望夜空,平静地说道:“月亮里住着嫦娥,还有玉兔。他们长生不老,却很孤独……马蒂,你是最了解我的,不只是在这里,你是我21岁的生命里唯一理解我的人,你知道我要什么。”
“可是,昭。”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从后面抱住他,紧紧地抱住,就好像一撒手,他就会溜掉似的。“我不能,我做不到。昭,教授亲自来,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我不可能糊弄他。按照试验方案设计,体温必须下降到30°c以下。但是,那样……那样……我就再也救不活你了。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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