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润的玉笛置于苏玉阑下颚,缓缓抬起来。那双眼睛终于与他对望,没有多少欢喜,也没有被人调戏的不甘,只是静静地凝望住。苏玉倾觉得那目光过于空,让他没来由觉出难受,于是寻出话语:“猜不猜得出,这笛子,也是可以用作走江湖的武器。”
“诶?怎么听起来像是骗人的。”
嘴上如此说,心里终究起了一点好奇,苏玉阑看着那物事,眼睛多出了一些神采,手指亦捉住那玉笛:“借我看看。”
苏玉倾自然将手中玉笛奉上,任其细细赏鉴。
通体无甚瑕疵,想来价值不菲。苏玉阑闲时也听过皇城之外,那些快意恩仇的江湖事,他对于那些江湖侠士手中兵刃,也是有些兴趣。眼前这物虽漂亮珍贵,然而以玉制成,毕竟脆弱,怎能用作武器。
仿佛看出他眸中疑惑,苏玉倾道:“莫看它脆弱,用起来却是极趁手的,这些年也是因为它,我才在江湖中闯出些名堂,也交了许多朋友。”说到此处,顿上一顿,引足了苏玉阑好奇,方续道,“江湖人称,玉笛公子。”
“玉笛公子,是你自封的吧。”难得真正笑出来,苏玉阑双眼弯作月牙,好笑地看着手中笛子,“用这个闯江湖,也是下足了血本,不对,你这身份,怎就于江湖上走动?”
苏玉倾见他毫无防备地笑出来,心中也随这笑容一道绽出花朵,苏玉倾本就是要逗他笑出来,发一发这些天的郁气。这些天苏玉阑不怎么开怀,虽不说,苏玉倾还是能觉察的。
“你就是在骗我,是不是?”
苏玉阑无奈地看过来,拿手中玉笛敲一敲那人肩膀,动作间广袖垂落,露出一段纤白的腕子,手腕处,一只金镯华光闪闪,煞是耀目。
苏玉倾被那镯子吸引了去,不由夸赞:“好漂亮的镯子,是什么时候戴上的?”
言罢,便要伸指去触,指间压上那精细的海棠纹饰时,却听苏玉阑细细的抽气声。他忙移开手,那镯子也向下滑落些许,露出一块可怖的创伤,血一滴一滴流下来,映着雪白臂腕,格外惊心。
“什么时候的伤,怎么不处理,那些人都不管你吗?”
苏玉阑看着艳红的血滴,耳中听着苏玉倾焦急的言语,嘴角只是勾出一个嘲讽弧度。腕上的镯子,精巧漂亮,是什么时候戴上的,什么时候受的伤,他都知道,可是不想说。
那一个晚上,苏临阙离开之后,他尝试着将金镯取下。摆弄叶子,强行拽取,都没有结果,叶子便是锁,苏玉阑为它上了锁,没有钥匙,他无从打开,便也无从取下。
那细细的镯子圈住他的腕子,妥帖精心似算计。
取不出了。
他便要随苏临阙摆弄,走不出了吗。
不甘心。
镯子耀耀的光映在眼中,却是一片透骨的冷,藤椅悠闲的摇晃渐渐止歇,苏玉阑抬起头,看见阴影里一串一串的藤萝。
藤萝离不开它的枝蔓,金镯离不开他的手腕,那么他呢,便离不开这座深深的宫廷吗,离不开苏临阙,永远囚在那个男人身边吗。
命数是注定的?
他不相信。
一次一次,明知徒劳,手中动作仍未止歇,取出那一只镯子,取出它,他便快活。
冰冷的的金器一次次刮过腕间肌肤,疼痛明晰起来,苏玉阑咬住嘴唇,咬下月牙似的惨白印子,再重一些,渗出血来。
腕上亦渗出血来,那创口愈来愈大,殷红血珠愈滴愈多,一滴一滴,汇作一道小小的血流,流至手肘,再滴落下去。
有什么用呢,白费力气。
耗费力气的蠢事,他做了一次又一次,不过一时负气,终究无甚改变。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拾起滑落地面的诗集,拍一拍不存在的尘灰。
最后一次了。
“玉阑,你忍着些,我为你上药。”
耳畔是苏玉倾的声音,眼前没有藤萝没有灯盏,这是白日里,树木的荫翳,细碎的日光,秋千架上,他怔怔坐着。
唯一相同的只是那只褪不下的镯子。
苏玉倾握着他的手,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伤处,有些凉,他蹙起眉头,换来苏玉倾更轻柔的动作。
“一会儿便不疼了。”那人笨拙地安慰他。
其实苏玉阑并不十分怕疼,若是怕,那一个夜晚便也不会一次次强行将金镯褪下,然而被人温言宽慰着,心尖终究觉出些微的酸与刺。他看着苏玉倾专注上药的模样,却说出一句不相关的话:“日后不要常入宫中了,若是苏临阙看见,定然会寻机给你苦头吃。”
苏玉倾停下手中动作:“这是关心我?”
苏玉阑只是看着地上的树影:“你说是,便是吧。”
“玉阑,我知道你是防着我的,我也宁愿你永远防着我,如今你却说出这一句话。”苏玉倾停顿良久,望住他,“你不知道我有多……我不比苏临阙好多少,你若待我好一些,我便会渴求更多,到最后,兴许我会像他一样,困住你,那时候你一定会后悔。”
将心中所想一字不落说出来,苏玉倾不是不忐忑的,然而于感□□上,他不想隐瞒,兴许这也算一种机心,将真心剖给苏玉阑看,引他卸下些许提防。
良久的沉默,苏玉阑抬眸:“若能将我抢过来,你自可以困住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苏玉倾俯下身,于苏玉阑额头烙上轻吻。
“就这点儿胆子?”耳畔是苏玉阑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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