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把扁担上的东西都放下,正在跟后来跟上来的顾客收钱。
芮忱看地方拥挤得很,还是决定不进去。
过了一会儿,收到工钱的齐骧跟着叔叔伯伯走出来。
果不其然他跟他的爸爸在一起,在走到芮忱面前时,齐骧停下了脚步。走在前边的齐叔叔不耐烦地催促了他一声,回头看到芮忱,微微愣了一下。
“同学?”他明显已经不记得芮忱了。
“嗯,同学。”齐骧扯过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擦汗,眼皮上也是汗,他撑起眼皮介绍,“芮忱。”
芮忱问候道,“叔叔好。”
不知道为什么,齐叔叔看芮忱的眼光有些古怪。他抬眼打量了芮忱两秒钟,漠然点点头,听到同伴叫唤自己,用脏话回骂了一句,转而问芮忱,“你自己来的?”
他心里纳闷齐叔叔的态度怎么跟上回大不相同,但还是礼貌地回答,“嗯,是。”
“爸,他是我们年级成绩最好的。昨天我跟他约了今天去买书,我给忘记了。”齐骧忙说。
没想到齐骧竟然信口开河,芮忱心里有说不出的吃惊。
饶是如此,齐叔叔目光里还是充满了怀疑。芮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他好像觉得自己是个不良少年一样。他诚恳地点头,“嗯,我看齐骧没去书店,就过来找他了。”
“小子约了同学也不早说。”齐叔叔把扁担立在门边,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钱,把里面仅有的两张百元币给他,“买书是吧?”
齐骧把钱推回去,摸着自己口袋说,“我今天收到钱了,我拿那些钱买就是。”
他皱眉,质疑地看着他,末了点点头,“那你走吧。”说着,把齐骧的扁担和毛巾拿到手上,连道别都没说就跟着同伴走了。
留下齐骧满头是汗站在芮忱面前。
没有了其他人,反而更显尴尬。
“你怎么来了?”齐骧的笑容中仍然看得出来没有接受他就这么来到了面前。
芮忱也说不好,他想了想,说,“在家里没事做,就过来了。”也许是为了挑货,齐骧穿的都是旧衣服,卫衣上都是毛球,芮忱见惯了他穿校服的模样,洗得干干净净白衬衫偶尔还会打领带,分毫看不出是会出现在这条街上的人。
他双手往老旧却实在的休闲裤上擦了擦,说,“我先回去换个衣服?”
“嗯,好。”其实芮忱并不知道找到他之后,下一步要做什么。
之前知道齐骧的爸爸是这儿的扁担工以后,芮忱在无聊时候倒是有在网上查这究竟是一份怎样的工作。尽管大多数都是道听途说,但照片却是触目惊心。
当芮忱见到真正的他们,只看到照片上的一切都变成了活动的,点滴细节还未来得及静止,就又变成了下一则故事。
跟着齐骧回他住的地方,芮忱很担心会看到照片上那种几十个人蜗居在危房里的画面。好在他是住在一栋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楼里,走进以后光线很暗,但还算不上陈旧。
屋子里也是十几张分为上下铺的铁架床,有些挂了蚊帐,有些没有,但蚊帐也都是发黄发黑的多。因为是冬天,窗户没打开,房间里闷得很,充满了被褥和衣物发潮的霉味。窗户上贴着的旧报纸已经发黄了,墙上海报上的明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留下来的,连脸上都写满了字。
时过午后,大家都出去干活了,倒是有三五个人坐在一张床上打牌,芮忱光顾着看里边的情况,不小心踢到了旁边一个痰盂。
声音吓了自己一跳,就连那几个打牌的人也看了出来。
他们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芮忱,面面相觑以后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齐骧,却没开口问他。
好在痰盂里边没有东西,芮忱弯腰要扶起来,却闻到一股子尿骚味。他始料未及,不由得愣了一愣。
只见齐骧走回来把痰盂用脚挪到了旁边一张床底下,说,“外头有水龙头,你洗洗手吧。我换个衣服,很快就好,待会儿出去找你。”
言语之间分明是让他不要再往里头走。
芮忱对这个环境充满了好奇,也不知道齐骧睡的是哪张床,还是多看了几眼才讷讷点头。
不管是屋里头还是屋外头,都很冷。芮忱没有午睡,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在楼梯口隐隐约约听到了女性呻吟的声音,惊得一下子没了呼吸。
“走吧。”齐骧换上了干净衣服,是他平时在学校的模样,就连外套也是冬季校服的棉外套。
除了他脸上因为流过汗而泛起的光,芮忱想象不出来刚才他在大马路上挑货的模样。芮忱努力把这两个样子的齐骧在脑海里重合起来,齐骧下楼的脚步却停了——他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呃,我洗个脸……”齐骧说完连看都没看芮忱一眼,低着头走到旁边的公共卫生间里。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冷得刺骨,刚才芮忱洗手时就注意到了。但齐骧还是直接把水往脸上泼,芮忱在门边看他用力搓脸的模样,倒是有些想不起那个在学校里用洗面奶的人了。
齐骧洗白的脸很快就泛红了,他用袖子把脸擦干,走出来小声对芮忱说,“有时候会有家里的女人过来,或者其他什么人。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外面。”
芮忱跟着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楼,走到楼下才能大声说话,“你平时也是住这里?我以为你会住在你姑姑家。”
“她家里也挤,而且小孩很吵。我每周就只住一个晚上,往她家里跑我还不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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