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一脸嫌弃:“没出息。”
春谨然一脸委屈:“人家就是怕嘛……”
白浪在他的娇嗔面前败下阵来,再不敢怂恿:“等我再游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去。”语毕,一个猛子潜入水里。
春谨然的心随着他的消失而不自觉提起,然后,又随着他的再次冒头,慢慢放下。
月光下,男人就像一条美丽的鱼,尽情翻滚着波浪,无拘无束,恣意畅游,仿佛世间再没什么能够成为他的阻碍,在这流动的天地里,他就是王。
春谨然同白浪回裘府时,已是后半夜,应门的是个少年,一见白浪,便毕恭毕敬地唤了声师兄。白浪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解释带个朋友回来借宿,少年二话没说便放了行。春谨然看得出,少年对白浪很敬重。或许整个沧浪帮对这个首席大弟子都很敬重,除了裘洋。
春谨然在白浪屋里挤了一夜,好在二人也不是第一次同塌而眠,倒也适应,虽有睡梦中仍有你给我一脚我还你一拳的活泼之举,但不影响一觉到天亮的大方向。
次日,春谨然洗漱干净,拒绝了白浪一同用早膳的邀请,而是交代他要充分利用早膳的温情时光将自己的事情以唠家常这样喜闻乐见的形式讲给裘天海听,并伺机进行恳求与说服。白浪一边感慨他的狡猾,一边得令而去。万不料事情比预想的顺利太多,眨眼功夫,白浪已经返回,并带回了师父的口信——请春少侠一同用膳。
春谨然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裘天海妻子早亡,只有裘洋一棵独苗,于是将全部心血都灌注到了孩子身上,并未续弦,而白浪自小被他养在身边,也相当于半个儿子,所以衣食住行亦跟着师父,于是现在,就变成了裘天海、裘洋、白浪、春谨然四人同桌的微妙局面。
“在下春谨然,冒昧来裘帮主这里叨扰,实在抱歉。”客气话多说些,总是没错的。
裘天海有些胖,笑起来圆圆的脸上满是和蔼的肉褶:“你是浪儿的朋友,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春谨然连忙道:“久闻裘帮主豪爽大气,义薄云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再夸下去,老夫可要坐不住这凳子,飘飘然起来了。”裘天海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道,“听浪儿说你想去夏侯山庄观礼?”
“是的,”春谨然知道关键时刻到了,故而迎着裘天海的目光,一片坦荡,“夏侯公子大婚乃江湖盛事,我虽不才,尚未在江湖上闯出名号,但也想沾沾这喜气,若能因此结交些江湖好汉,自然更好。”
裘天海点点头,颇为欣慰:“你倒是坦诚。”
春谨然抱拳:“在裘帮主这里,谨然不敢有半点隐瞒。”
裘天海眼里的最后一丝戒备也消失殆尽,这不光是因为春谨然的说辞,白浪的作保,而更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己纵横江湖几十年的阅人眼光。或许春谨然没有全说实话,但他在这个人身上嗅不到危险气息。多带个人去夏侯山庄对于他,只是举手之劳,若能因此让白浪对沧浪帮更加死心塌地,这买卖不亏:“我们下月初五启程,在这之前,你只能委屈一点暂住裘府了。”
“哪里委屈,我这是高攀,求之不得呢!”春谨然连忙拜谢,同时偷偷去瞄对方的表情,眼神,甚至是一些很微小的动作。说毫不犹豫那是假的,但犹豫过后做下了决定的裘天海,却真的再无杂念,从里到外开始洋溢起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气息。
“来,快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嗯嗯,师父,你不用招呼他,他自来熟,饿不着哈哈。”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一顿饭,戒备拘谨开始,其乐融融结束。
但有个人,从始至终,都没说话。
不过沉默归沉默,裘洋却再没摆出那种阴损的面孔,确切地说,他好像失忆一般,关于昨日种种半个字都没提,完全就是初次相见好客主人家的模样,全程陪着笑,微笑,淡笑,浅笑,偶尔还有和煦春风般的暖笑。不出声,却赚足了存在感,起码光裘天海赞许的眼神,就攒了好些个,俨然一个孝顺父母,敬重兄长,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的听话好青年。
唯独一次,白浪给裘天海夹菜,裘天海笑得合不拢嘴,谁都没发现,裘洋的眼睛很细微地眯了一下。
当然,除了不露声色目光灼灼看似安静如鸡实则机警如狗的春少侠。
第42章 夏侯山庄(三)
春谨然已在裘府住了小半个月,一切平顺,白天裘天海会去帮内处理事务,白浪和裘洋自是跟着,偌大的裘府就剩下春谨然和一帮家丁,倒也悠哉惬意。
明日便是启程之日,可早膳过后,裘天海还是照常去了码头。或许对于跑惯了水路的人来说,出趟远门真的算不得什么事,春谨然不无羡慕地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如此洒脱,一起念,身便动,任天地之大,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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