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向辰看着帖子上新郎官的名字,费尽脑汁才记起他是那个礼乐射御书数甚么都要和自己比较一番的钱庄二公子。视线稍稍一移,讶异地发现新媳妇的名字竟然是西洋人。
这倒是希罕……
“我家主子想预算出席的宾客名单,好等安排妥当,望向公子可以给一个约莫的答复,让小的可以回去对主子有交代。”
既然被凌轩视为眼中钉的他都有请帖,那么其他同学应该也有的吧。向辰忖度那么多年没碰过面,和朋友聚聚旧也好,便答复了小厮他会出席。
“谢谢向公子赏脸,小的这便回府复命。”小厮恭敬地躬了躬身,又道:“虽然宴席在傍晚,但是主子和新夫人上午会在城中的西洋教堂里拜堂,向公子有空请也来观礼。”
在教堂拜堂?
他指的是证婚吧。
参加过如此多的喜宴,向辰还未曾有机会见识过此地的洋式婚礼,心中甚为好奇,也就颌首应下了。
“难得车店休息,日正前你居然起得了床,真是少见。”柳唤之半瞇起眼儿笑着接过向辰递上的暖手壶。壶中满满的盛着刚煮沸的水,瓶口的木塞用绳子绑得牢固,怕热水太烫,又用布巾裹了一层,双手捧住大小恰恰好。
“老同学小登科,总不好意思迟到吧。”向辰将薄棉袄披在那轻微地簌簌发抖的脊背上,一边拉下剎车杆把车子退出巷间一边抱怨道:“那么惧寒,叫你坐里面去偏不要。”
“我不怎么冷,里面气闷。”枕在可靠坚硬的肩膀上,冬日晴朗的阳光将从地面透出的冰冷气息驱散,两人紧贴着膝盖并坐,柳唤之把暖手壶捧在胸前,孩子气似的呵了口气,淡淡的白雾自粉色的嘴唇中吐出。
“烫不烫手?”
柳唤之摇摇头,清灵的眼眸里带着笑意斜斜地望向他,揶揄道:“烧了几次水?”
青年闻话,面色一僵,懊恼地挠了挠好不客易才梳理整齐的头发,不太情愿的答道:“三次而已……”第一次是忘记熄火,烧光了;第二次是水添得太少,也是烧光了。
“呵,有进步啊。”
“柳先生给点奖励?”不要脸的向大少曲起食指在嘴巴上指了一指。
柳唤之自是没有理睬他,心想这大街大巷的,这人竟还不懂收敛些儿,便别开脸去看周边的行人商店,刻意忽略青年故意佯装的可怜表情。
“凌轩的婚礼,我以为你不会去的。”
“有鲍参鱼翅、高梁美酒,还不用钱,为什么不去?”
“少时你和凌轩似乎有点过节的样子,凌轩老是向夫子投诉你,效野踏青,试前的读书会,如何有你在凌轩便一定告病,大家都觉得你们八字相冲,水火不容。”
向辰嗤笑一声:“只是咸丰年代的小事,哪人还会计较……”
凌家的轩少爷,仗着他爹钱财丰厚,豆大一奶娃才中途转学过来便是一个麻烦鬼。上课带著书僮抄记述,坐位要自己指定,吃食要精致,罚不得骂不成,性子心高气傲,瞧不起学堂里的小伙伴,晃着短短的胖腿走路时鼻孔都是往上跷的。若非头脑聪明每月馆内的文试状元,大概也就和不学无术的他给归入一类。
只不过才智出众,并不代表样样精通,单是武艺这一项,凌轩便次次屈居于他之下。
本来小儿间的比拼向辰只当是闹着玩玩,只要别沦落到留课单独指导的地步,考成怎么样他也不在乎。可是那小屁孩傲慢神气的嘴脸确实万分欠扁,尤其是这家伙还钟爱戏耍弄哭柳唤之。于是在某回武试,他一时疏忽控制不好力度把人给踹下比武台。
和凌轩的梁子,好像便是这样结下的。
记恨着被踹屁股之耻,小屁孩开始有事没事找他碴茬,文试武试都要较劲一番。成绩什么的向辰当然不在意,但是不知为何小屁孩总莫名其妙地把柳唤之拉下水作赌注。如若向辰输了,柳唤之便得给他当仆役数天云云。
多亏了这种幼稚的打睹,直到凌轩再次转学前的那段时间,他都得认认真真地写完那些白痴试题。
不,其实与小鬼较真的自己才是真白痴。向辰掐了掐方向盘,暗地里嘀咕一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西洋的大教堂端庄肃穆,屋顶上铺满彩绘的玻璃画,一排排棕色长椅一丝不紊地列于红地毯两侧,身穿笔直的黑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的金发神父手里握坐一本圣经,严肃却又欣悦地说出与教堂格调毫不合衬的言词。
向辰啼笑皆非地瞧着那碧眼白皮肤的新娘拿着大红花球,含差带怯地与新夫婿跪在家长前行礼,凌老夫妇背后却是一个巨大的圣母像,只觉这半咸不淡的洋婚礼简直就是一闹剧。
“阿辰,小声点,人家在拜堂呢。”察觉到青年忽然笑出声音,柳唤之不着痕迹地拉他的衣袖,心道:他为什么笑成这样?
“对不起……”向辰小声道歉,诚意却是欠奉。
夫妻交拜后,主婚的神父微笑着宣布礼成,众宾客亲朋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反正已拜过堂,是真正的夫妇,大家起哄着要新郎官依西洋习俗亲吻新夫人。凌二公子刚娶得洋人娇妻,意气风发,又惯常招摇过市,兄弟们笑嘻嘻地挑衅几句,便火热地和新娘拥吻起来。
虽然凌家在教堂完成礼仪,婚宴却是设于泊在海岸傍的船上酒楼。三层楼高的豪华画舫,凌家豪气的包了起来,延开百席,由这日中午到后天,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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