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与他玩着捉迷藏,他就像它掌心里的一只秋后蚂蚱,怎么蹦跶也逃不过死路一条。
他必须回去,必须潜入那住过恶鬼的泥潭,一点一点拾回那散落的记忆,虞秉文已经不在了,而他总要面对。
“当时我们父母工作都忙,一到暑假就会把我俩一起送回乡下。大虞家亲戚多,爷爷奶奶在乡下一大家子在乡下全住在一处。他那堂哥原来家在城里,后来听说双亲出了车祸,才搬回乡下自己住。”杯中热水不知不觉喝完了,骆攸宁转动着杯子,从记忆深处缓缓掏掘着那沼泽深处腐臭的零碎,“他那堂哥经常会拿出些有趣的小玩意逗人,很受村里孩子们的喜欢。每次路过都能看到他家门口有很多小孩子在玩……”
他还记得虞家祖宅后面那段斜坡。
斜坡蜿蜒曲折像条长蟒盘踞。晴天时它懒洋洋露着鲜绿的长脊,青葱野草蔓丽,一撮一丛,生机盎然;可一旦逢及雨雪霜寒,它便发了脾气,翻滚着露出皮下的狰狞,泥泞滋积,没过脚踝,一不小心就会被潜藏其中的坑洞绊倒,摔得满身腥臭的脏水。
斜坡长长长,尽头便建着那个人的房子。
那房子背倚高山,面对着密林,孤零零的一栋,如他的人般离群索居。
虞家的人从不与他往来,连带着村里其他人也对他有所疏远。
只有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会光顾他的家。他们在那里发现了美味的零食、有趣的玩具,欢声笑语总是孩子们带来的。
那个人似乎很喜欢孩子,无论那些孩子是上蹿下跳的小泼猴,还是脾气大过天的混世魔王。他总能好脾气的任由他们耍玩。
他在房子前面的空旷场地上给孩子们搭建起了小小的娱乐公园,倒平的水泥地上建着滑梯、秋千、跷跷板,甚至还架起供大孩子打球的篮球框。
他俩虽然和村里的孩子玩不到一处,但有时候还是会趁着人少的时候上去借场地打篮球。
冬天阴风飕飕的地方,夏日就显出了它的好处。
绿树阴浓落满地,蝉鸣阵阵响穹空,总是闲夏好时光。
篮球抛得太高,嗖地越过球框,在半空划出一道痕迹,哐啷一阵声碎响径自冲破了一楼的窗子。
虞秉文惊了一跳,骆攸宁踹了他一脚屁股:“长得高了不起了吗?投个篮都能飞天,现在好了,把人家窗户给砸了,以后看谁还让我们来打球。”
虞秉文是个遇事怂的,立马道:“怕啥子,我们跑吧?”
“你跑了球咋办?”骆攸宁气不打一处出,怒道:“谁让你闲着没事往球上刻名字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做得是吧!”
虞秉文闻言缩了脖子,沉思半晌当机立断:“宁宁,不然你跑一趟进去捡个球呗,回去想买啥哥都给你买了!”
骆攸宁翻了个白眼:“得了,就你那点零花钱还是留着买小浣熊方便面吧。”
他收拾惯了烂摊子,知道虞秉文那怂劲,放他去恐怕到天黑都见不到球来,便干脆利落自己去捡。
门外的摩托车被骑走了,屋里屋外静悄悄的,主人似乎不在家。
骆攸宁原想翻窗进去,临到窗前瞥见大门没锁,还开着道细缝,他索性就放了胆子直接推门进去了。
屋里阴煞潮闷,四周窗帘拉得密不透光,一脚踏入仿佛跌进了地底洞穴,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骆攸宁懵了片刻,双眼才逐渐适应屋里的昏暗。
篮球撞破得刚巧是客厅的窗子,碎玻璃渣溅了满地也由此给这不见天日的客厅带来一丝夏日的阳气。
他借着那微弱的光亮,在窗帘角下找到了篮球。篮球上滚满了玻璃渣,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只能用脚尖把球滚出玻璃堆里往外踢。
球在地上滴溜溜打着转,眼看就要滚出房门了,下一秒整颗球就似被谁踢回来般,陡然调转方向四处乱撞。
“林中鸟……”房间角落一个收音机猝然嘶嘶一阵响,旋即是一首儿歌开始反反复复响起:“在躲谁。潭中眼,在窥甚。藏尸林的鸟儿不叫了,葬魂潭的鱼儿哪去了。死绝了!死绝了!”
骆攸宁被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不顾球上扎着的玻璃渣,慌忙追着球要捡,可那球像是忽然有了自我意识,避着他一路滚一路躲,直滚到沙发边倏地刹住势头,稳稳停在一双悬空的童鞋旁。
直到此时,骆攸宁才发现原来在客厅正中那乌木色的沙发上另坐着一个穿着粉红公主裙的小女童。
白丝袜包裹着纤细的小腿,蓬蓬裙尾像娇艳的小玫瑰盛绽在冷硬的木头沙发之间,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般可爱,但一双乌漆大眼却了无神采,空洞地注视着前方。
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尽管光线昏暗,可骆攸宁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从脸颊到脖颈蔓延得道道伤痕,伤痕深浅不一,有的像撞伤青紫发黑、有的则似烫伤红肿糜烂,大部分伤口没得到及时包扎,边缘已经开始化脓。
他抱起球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小女孩,“你……你怎么了?”
小女孩恍如提线玩偶,脖颈咯噔一声动了一下,她缓缓扭过了头,双目直勾勾盯着骆攸宁。“是你爸爸打你了?”骆攸宁压着声音,“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她唇齿不断翕张,似乎有话想说,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骆攸宁轻轻道:“你是哑巴?”
小姑娘摇了摇头,她张大了嘴。
有一瞬间骆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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