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于言辞的徒弟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并不是出自寂寞或者痛苦,脱离了ròu_tǐ与俗世的一切情感。在狭小舷窗之外外的与内心之中的,是高远深幽、旷古不可及的天空。
早已见过一切苦厄肮脏的陈锦,在决定西行的瞬间就已经失去了被迫自我流放的所有苦闷。他于此时,只是简单而坚决的笃定,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明白,那么也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我读大学的时候,”陈锦的手微微用劲,感受到对方指腹和指尖的粗糙和老茧,“要坐几十个小时的硬座来回……把报纸铺在硬座的下面躺着,不敢喝水,饭也不能多吃……”
林河闻言便有些诧异了,“我以为你就是南方人。”
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陈锦是个相当体面精干的中年人。林河甚至第二次在刘大星的店里看到他时,都有十分违和的感觉。
他应该不属于这个社会某一道分界线以下的部分。一双手没有半点粗糙,只有右手中指上因为从前长年画图留下的、属于知识分子特有的一枚老茧。在抚摸自己时,这枚老茧的边缘会偶尔摩擦到自己的皮肤,带来异样的触感。
陈锦完全读懂了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微笑着低声道:“小河,等你四十岁时,你会比我走得更高。等到那时候,你就什么都有了。”然后如同只是整理鞋带一般,低头略弯下腰。
他干燥单薄的嘴唇在低头那一瞬间,似乎无意中轻轻擦过了林河的鬓角。然后附近的舱位又恢复了平静。?
☆、往西
? 灾区已经是震后的第二个月了。一切只能说勉强控制至平稳,但恢复和重建仍需要漫长的时间。
所幸□□向来所不缺的,正是一切推翻重来的勇气。
“何况这是天灾,简直替我们省了不少功夫。”
——从双流机场租了车,一行人扛着笔记本电脑、全站仪浩浩荡荡的往山里走时,刘琳忽然在几个小伙子扯淡时浑不在意的吐槽道。
这种过于轻狂的言辞,陈锦似乎没有听到,仍旧继续和司机闲聊当地风物和眼下的灾情安置。但林河从后视镜里明显看到了司机脸上的不快。
“小刘你还好是搞道桥设计的。你要是搞的人防设计,还不得天天巴望打仗。”d大的博士生大刘立刻接话道。
虽然这车里七个人,全都明白刚才刘琳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有能说的话,也有不能说的话。何况是眼下这个时候。
“少发痴,睡你的觉!”尤浩把自己的朝着小刘丢过去,接着笑骂道。
他们被安排在了离灾区还有一段距离的s镇。
全国包括香港地区,建筑、道桥行业汇聚而来的所有专家几乎都住在这里。因为工作性质的需要,当地的两家招待所在晚上九点之前,都能提供稳定的供电供水,甚至还可以去镇政府轮流借用有线网络。陈锦打了招呼,申请到的网络窗口期是每周二下午一点到晚上七点的六个小时。这比起其他省团队得到的答复,要稳定很多了。
招待所里的标间,居然保留着床和干净被褥。一天三顿饭,一荤一素,米饭不限量;每人每天两瓶矿泉水,每人每晚可以分到一桶热水用来洗漱。
几个小伙子还没来得及抱怨条件简陋,刘博士已经在谢天谢地了:“我特么以为要睡一年水泥地!”
陈锦因为与林河是师徒关系,自然是在同一个标间。陈锦在安排众人住宿的时候,神情自然大方,不似有他。其他人更加想不到什么,四人分了两个标间,便各自匆匆上楼去放行李。
如此长时间的面对和相处,于林河和陈锦都是第一次。
林河放下行李之后,就立刻端着脸盆的打水来擦桌子擦地。陈锦由着他忙,自己坐到阳台外面,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楼下是镇上的主路。在强震后的废墟和瓦砾之间,还有当地人铺了桌子正着打麻将。生活气息极重的俏皮四川话此起彼伏,为了一两块钱的输赢争执嬉闹不休。这再世俗不过的场景,加之灾区的背景,让人乍一看颇有些离奇的感慨。
人总是要争的。
为了一块钱,一瓶水。为了一块地,一座桥。为了签字权,决定权。为了钱财,权势。这都一样,每个人都一样。
身后传来阳台门打开的声音,陈锦一个晃神,随手把烟头在扶手上摁熄。
“师父,我问了餐厅,说再过半小时就开饭了。”忙活了一大圈的林河气喘吁吁的开口说道。陈锦回过头看了看他满脸的油汗,从善如流的点头答应。
苦苦忍耐了许多天的林河,甚至连气息都懒得匀平,汗也不想擦。一手拉着陈锦回到房间,因为感受到对方并没有抵触,便顺着自己心意、摁倒对方在自己反复擦洗干净的竹席上,狠狠干了一发。
陈锦努力压抑自己的呻口今声,低声道:“小河,我的脸不能留竹席的印子。小河……”
现场的工作,比预料中繁重艰难了数倍。
第一天上午简短的动员会之后,镇书记李守亘给陈锦他们派了辆小金杯。分配了大概的修复方向,其余皆由他们自便。
所谓的修复方向,并不是指修复方式、加固措施等等,而是李书记用手指了指东南方向:“陈老师,我这也忙。别的不多说了。你们就往那个方向走,看到一个搞一个吧。”
陈锦一行人的专业是道桥。但现实中的桥梁并不只是cad图纸中雄壮洗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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