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以为他在犹豫,心里颇有些不满——我家小六为你掏心掏肺,你竟还惦记着那点虚名?他这么想,面上却仍端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等着宫季扬开口。
他打定了主意,只要宫季扬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能让宫季扬三五年内都再也见不着柳易。
等他将茶杯里的茶都端凉了,宫季扬才终于开口:“沈军师。”
“想清楚了?”沈无青道。
“你是长明的师兄,照理说,我也该唤你一声师兄。”宫季扬先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些,也不管沈无青愿不愿意,径自往下说,“想必你也知道,先前我寒毒入骨,险些就要命丧黄泉,长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从鬼门关前把我拉回来,我不能就这么让他走。
“我爹的事过去了十几年,这叛贼的名头,他继续背也好,由我来背也罢,都无所谓。想来师兄也对我做了什么一清二楚,我不打算多作辩驳,可无论如何,我想见见长明,至少知道他身在何处,过得如何,也是好事。”
他一路从雁城赶到京城,连客栈和驿馆都顾不上住,还没除尽的寒毒仍然残留在他体内,面上看着有些苍白,可他说这番话时眼神坚定,看起来半点也不掺假。饶是对他有些偏见的沈无青,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也难以从他那番话里挑出太多不是来。
柳易是什么情况,沈无青从信里看了个大概,担心得不得了,对罪魁祸首自然没有好态度。他有心刁难宫季扬,不想让他见柳易,即使宫季扬在他面前说了这么一番话,他也没想就这么放过他。
顾怀想留着宫季扬看守北疆,沈无青也赞成这个决议,因此才去翻阅宫老将军一案的卷宗,找出了端倪,想要替他翻案。可宫季扬自己说了不在意背上谋逆之名,想来也不太看重镇北大将军的名头。
宫季扬一门心思想要找回柳易,在雁城周边大张旗鼓地找了好几日,这事沈无青也是知道的。燕翎九说他傻,沈无青却不以为然,这人这么找,但凡柳易能听到一点风声,都不会干坐着任他发疯。
他想要的不就是柳易回去?像个要糖吃的孩子,哭闹着等柳易去抱他哄他,这就能达到目的了。在沈无青看来,柳易才是那个傻的,见不得宫季扬疯,便自己傻乎乎地去为他做这做那,任由宫季扬对他产生依赖,像一团乱麻,缠在一起胡乱生长,最后变成如今这样解不开的局面。
宫季扬和他的傻师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本来不该管,可柳易是因为他才会去北疆,才会结识宫季扬,他怎么能坐视不管?
沈无青又看了宫季扬一眼,见他一副等不到自己答应不罢休的样子,暗笑一声,站起身来朝屏风后的人道:“王爷,宫将军的话你也听到了,怎么看?”
宫季扬怔了怔,看着顾怀从后头走出来,勾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笑。
“大将军,我们也有许多年没见面了。”
他在沈无青让出的位置上坐下来,与宫季扬面对面坐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是有缘,你说对不对?”
宫季扬有想过这个可能,但又觉得自己想得过于简单,顾怀怎么会让沈无青独自在御书房里见他。他将自己的想法否定了,却没想到顾怀真就在后面坐着,大方地把这权力放给了沈无青。
“……三王爷。”他也笑了笑,又改口道,“不,该叫皇上了,是我逾距了。”
顾怀笑吟吟道:“不不,还是按原来的叫,我还没坐到龙椅上,你还有机会。”
他说得轻松,却把人活生生听出一身冷汗来。沈无青在身后掐了他一把,他却皮糙肉厚,浑无自觉,端起沈无青放在旁边的茶杯喝了口凉茶,笑着等宫季扬回话。
“臣不敢,王爷说笑了。”宫季扬也出了身冷汗,见他表情无异,心知只是吓唬自己,却不敢放松警惕。
不久之前,他还心心念念为父正名,甚至连排兵布阵都准备好了大半,顾怀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再加上柳易这层关系,照常理说,顾怀根本不应该笑着招呼他。可他不仅这么做了,还摆出一副好友谈心的架势来,不像要拿宫季扬问罪,反而像要给他加官进爵。
“哎,我可不是说笑。”顾怀像是还要说什么,被沈无青瞄了一眼才讪讪住口,改口道,“是这样,先前的事,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往后你仍回你的北疆,我不干涉你的兵权,只要你能保证子子孙孙不造反,我也能保证子子孙孙践行这句话,怎么样?”
他这话说得糙,可意思很明了,宫季扬听在耳中,甚至觉得清楚得很不真实。
“王爷,你这是……”
顾怀挑了挑眉:“怎么,我说得不够清楚?”
他看了沈无青一眼,见他眼中净是不满,便笑着道:“那就换我的军师来说,他说得总该清楚些。”
沈无青言简意赅地将他的废话总结了一下:“他想封你为北疆王,世代驻守北疆,但要你保证子子孙孙都不反。”
宫季扬其实已经听懂了,但沈无青的话又比顾怀多了个陌生的词,他愣了愣,重复道:“北疆王?”
“宫家世代镇守北疆,为庆延严防死守北边的大门,才让百姓们免受蛮子烧杀抢夺之苦,封个王是理所应当的。”顾怀道,“燕王当年随我父皇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他不也给燕王封了王么。”
他用了“世代”一词,显然对宫季扬的出身有所了解。宫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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