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了。索杰说“日本人”三个字的时候,总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谁。
“……东光剂。”
“是的。满洲禁烟总局的川田拍了三通电报了,问你在北平事情进展如何。我实在拦不住……”
荣石笑了:“你?张小六子的军队都拦不住日本人,你拦得住?个败家玩意儿,真他妈谢谢他啊!”
“东家,怎么办啊?”
荣石扔了手里的吐司:“下次别给我弄这个!不就是个列巴片儿,我在吉林的时候就不爱吃,跑北平来吃这个?”
索杰低头不语。
荣石的下眼睑在跳。这是他盛怒至极的表现,连索杰都害怕。
“川田说什么了,都给我说一遍,一个字不许落!”
“说……说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犹豫的,你的皇帝皇后都抽鸦片打吗啡……”
“皇帝他大爷!”荣石掀了桌子,碗碟稀里哗啦摔得粉碎,桌子砸在地上惊天动地。侍立在门口的几个女佣吓得哆嗦,有个开始抽泣。索杰挥手让她们赶紧走,荣石一般不迁怒别人也不欺负女人,但吓人到底不好。
荣石颓然地坐下。
日本人在伪满倾销各式毒品,毒品再从伪满蔓延到中国各地。日本需要庞大的军费支持太平洋战场和东亚战场,贩毒是最快捷的手段。荣石有一次灌醉了川田,套了句实话,让荣石恨不得将川田碎尸万段——
“索杰,你知不知道宏济善堂最近五年贩毒赚了多少钱。”
“……东家,你……”
荣石坐在椅子里,像一座倒塌崩溃的山,全无生气:“一千万两白银。”
索杰吓得不敢说话。
日本人一面贩卖鸦片吗啡给中国人,一面开“禁烟局”给大烟鬼们“戒断”,用的就是东光剂。
东光剂不过是另一种可以上瘾的毒品罢了。
“天津,徐州,上海,汉口,广州。”荣石捂住脸:“日本人走私鸦片的据点,都不是秘密了。有人管吗?汤恩伯的军队吸毒吸得枪都拿不起来,驻扎河南的‘军人’们给他一口吸的他能给日本人磕头。这帮婊 子养的,想跟重庆勾搭上。”
索杰震惊道:“就是那个啥方教授?”
荣石没动。
“真看不出来方教授竟然是这种人!”
“不确定。”荣石搓了搓脸,颓丧道:“我试了他好几回,试不出来他知道不知道。要么他真不清楚这事,要么他太会装傻充愣。”
索杰忧心忡忡:“可是东家,你为了东光剂的事儿顶了日本人很多次,这次再顶回去日本人可能要换会长了。毕竟他们要一个听话的。万一真换上个二鬼子,咱们的工作怎么展开?”
荣石没吭声。
过了许久,荣石疲惫道:“我再去方家一趟。总能想到解决办法。”
方孟韦一早听到了鸟鸣。
他听不出来是什么鸟,就觉得挺好听,婉转悠扬,嘀哩嘀哩,几只小东西落在他的窗前,比赛似的谁也不服谁。方孟韦坐在晨光里读书写字,小鸟们飞走又来,绒团团圆滚滚,小眼睛谐谑俏皮地抖机灵。
他心情好起来。
正看着书,院子外面有引擎声。门房大声地打招呼,热情得仿佛做贼心虚通知方孟韦似的:“哟!荣先生!您!又来啦!”
方孟韦忍不住,笑了一下。
荣石拜会方教授,和方教授在客厅喝茶,然后俩人又进了方步亭书房。不一会儿把谢培东叫了进去,简直是临时开会。谢木兰在屋里磨磨蹭蹭穿衣打扮,她换了一件新裙子,白底草绿花儿,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清新颜色。
她得有个好处,可以不用穿校服。方孟韦看着谢木兰跑出院子,和几个等她的少女汇合,打打闹闹离开,心想难道不冷?也许女人和男人对温度的感知是不一样的。春夏时期街上的男女着装分在两个季节里。男的慢吞吞留在初春,女的欢快活泼地进了仲夏。
荣石和方步亭谢培东一直聊到中午。方步亭留荣石吃午饭,荣石笑道:“我找到一家东北菜的馆子,方教授谢助理吃过东北菜没有?我请大家吃东北菜。”
谢培东面无表情地看着荣石。荣石场面上的人,竟然有点怕他。他的眼光有点像刀子,看谁都像在看猴戏。荣石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面无表情”表现成为一种表情的,谢培东吊着两只大眼袋,站在方步亭后面,非常安静地看着荣石的时候,荣石心里发凉。
“叫孟韦去吧。我们老的就不跟着掺和了。”谢培东冒了一句。
方步亭不甚在意小节,也不见得愿意跟荣石吃饭:“孟韦性子闷,跟荣先生出去转转也好。”
荣石告辞出去,方步亭戴上眼镜看报纸。谢培东倒咖啡:“荣先生和孟韦走得近。”
“嗯。”
“荣石这个人……”
“你是对的,孟韦不能总闷在家里。这个荣石不简单,用他历练历练孟韦……也好。”
方孟韦被叫下楼,荣石穿着大衣握着手套看着他笑:“怎么不穿白的了?今天不吃烤肉。”
方孟韦拒绝回答。
荣石领着他往车上走,还是那辆敞篷车,刷洗过了,没有淋过雨的泥点子。方孟韦蹙眉:“去北平广播电台?”
荣石一顿:“……明天去。今天我带你去吃东北菜。好不好?”
方孟韦跟着他上了车。
一路上无话,荣石只是开车。方孟韦特别喜欢支着胳膊松松地撑着下巴,他歪着头看车外。荣石看着前方没话找话:“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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