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跳出来问话的却是薛姨妈。她急着向王夫人表白心迹,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脑的训斥:“如今家里头有两个病人躺着,亲戚们谁不是提心吊胆的守着,偏你跑到你那铺子里去,半天不见人影,难道我薛家竟指着你赚的那点子钱养家糊口不成?你说说看,这叫什么事!”
她虽是在向王夫人哭诉,然王夫人此刻两耳不闻外事,一味念佛,祈求上苍保佑,哪里肯轻易接她话茬。
倒是贾母皱了皱眉头,冷冷说道:“姨太太这话差了,想尊府上世代皇商,这经营之道,自然是要紧之事,宝钗这孩子在这上头能有些天分,可见尊府上确是福荫之家,是件喜事。退一步讲,便纵使她行止有个什么差池,也请姨太太回自家房中,关起门教训才是。一来姑娘家的,若不慎传扬开了不好听,二来说句不恭敬的话,宝玉在里头生死未卜,姨太太在此说话,万一闹将起来,恐怕冲撞了病人。不瞒姨太太说,宝玉和凤姐儿这一病,我这一颗心便如被拿刀子扎着似的,昏头昏脑的,说话也没什么轻重,还请姨太太恕罪。等到宝儿哥来日大安了,我教他到尊府上磕头。”
这在贾母而言,已经是极重的话了。薛姨妈哪里担待得起,当下煞白了一张脸,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不住拿眼睛瞪向宝钗,目光里满是怨毒,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深仇大恨。
宝钗此时方有闲暇向四周打量,只见李纨、三春姐妹、平儿、袭人等人也围在外厅等消息,问及林黛玉时,却是因忧思过度,恐牵动旧疾,贾母强命她休息去了。
当下众人默默无言,愁容惨淡。贾母屋里的自鸣钟敲过了七下,厨房的人探头探脑了几回了,仍然不敢提及晚饭之事。
又过了片刻,贾琏从外面进来求见,言说往衙门里打听过了,那马道婆并未审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那搜出的纸人只是寻常的障眼法而已,没什么大碍,又有权贵家作保,从中斡旋,官府也甚是为难,后因忠孝王爷府上有人发了话,已是放她回去了。
贾母闻言,深悔事先听信了姚静的胡言乱语,王夫人只管默默垂泪。贾政在一旁听闻,只担忧此番和马道婆结怨已深,恐日后难以善了,贾赦只管在一旁劝慰他宽心,又出主意说要寻僧觅道。
正在百般忙乱之时,突然内室有丫鬟来报说:“二奶奶醒过来了!”贾琏、平儿等人又惊又喜,就要冲进去看,猛然又听得贾宝玉在那壁厢闷哼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时荣国府欣喜若狂,虽两人初醒过来,气息犹弱,但已是熬了米汤喂过了,又连夜请了大夫开了几剂宁神静体的药,都说无大碍了。
姚静在平民小户家装神弄鬼,甚是吃的开,但似贾府这等人家,怎会轻易买她的账?此时她见宝玉醒来,忙跳出来,言说都是自己的功劳,贾政等人正在懊悔不已,哪里肯信她的话,早让人一顿乱棒打出府去了。
贾母看着宝玉喝过米汤,渐渐睡着了,气息悠长,这才命人张罗着晚饭。宝钗本欲告辞离去,怎奈薛姨妈心中不安,非要厚着脸皮在此蹭饭。
顷刻草草饭毕,薛姨妈拉着宝钗的手,说了许多莫名其妙告罪的话。贾母脸上只是淡淡的。王夫人心中稍安,此时便赶来清算旧账,因有贾母在场的缘故,越发不留情面,开口问道:“那姚静自言本是和薛家合伙做生意的,可有此事?”
因事涉香菱,宝钗便不肯据实以答,况且又拿定了主意,决意不再赶姚静这趟浑水,便只说是从前的教养嬷嬷挚友,因住在京中,无所事事,故而开了个食肆练手,原本是挂了薛家的招牌的,后因道不同不相与谋,已不复来往。
王夫人闻言容色稍霁,皱眉道:“天底下岂有这种事情?那孙嬷嬷既是宫里头出来的人,在金陵地界也好大名头的,居然会和这种人为伍?”
贾母此时便接口道:“可见哪怕是宫里出来的人,见识修养也颇为参差。何况那姓姚的还倒打一耙,竟说是宝钗的不是,可见若识错了人,后患无穷。我原先还想着,也为巧姐聘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好生学一学规矩,如今看来,倒是要慎重选择一番了。”
这番话连消带打,隐隐竟在质疑宝钗的品性了。倘若事态如此发展,对宝钗和宝玉的婚事大大不利。薛姨妈不由得急上眉梢,和王夫人递了个眼色,王夫人只管装没看见,薛姨妈急了,又站起来训斥宝钗说:“整天忙的不落屋,你宝兄弟病着,你倒去铺子里,还扬言接待什么贵客,你这孩子,难道连轻重都分不清吗?”
贾母正在为如何拒绝金玉之说发愁,趁此良机,岂有不顺水推舟的道理,忙命人拉着薛姨妈,又笑道:“姨太太也不必动气。宝钗这孩子,我看着倒是稳妥的,想来果真在接待什么贵客,你这番说辞,岂不是冤枉了她?”
正说话间,忽见贾琏急匆匆闯进来,连通报一声都等不及。其时贾赦之妻邢氏亦在,忙笑着站起来道:“真是越大越不懂得规矩了。便纵是赶着来看你媳妇儿,也要命人通传一声才是……”
其实邢氏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先前是宝玉、凤姐急病,众人六神无主、百般忙乱,顾不得避讳,也就罢了,如今两人病情已安定下来,这大家子的规矩也不能废了。
然而这话说到一半,就被贾琏打断了。贾琏一脸紧张,眼光也不扫堂上众人,直直向着贾母说道:“老祖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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