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道:“虽如此说,将来林妹妹未必愿意……”
一言未了,已经被薛姨妈打断,只见薛姨妈冷笑着说道:“未必愿意?傻姑娘,你当世间如宝玉这般人才家世的,又有几个?何况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更与别人不同。你倒要加把劲,别被别人比下去了才好。”
宝钗听了便说:“既是他们情投意合,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自然要避些嫌疑。我纵要嫁人,难道非要和人抢夫君不成?”
薛姨妈笑道:“傻姑娘,你哪里知道,越是那好的,才越多人抢呢。这时候断然谦让不得的。”
……母女两人为了姻缘之事争论不休,最后终于达成一致意见,薛宝钗暂以入宫待选为重,但须对宝玉加倍友善,以免寒了王夫人之心。
夜间睡觉时,薛宝钗不免就此事向那个声音抱怨道:“……非要叫我亲近宝玉,就连那癞头和尚说的话也在此时相合。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怀疑是我家趋炎附势,为了亲上加亲使出下作的手段,生掰出这金玉之说呢。也不知道林妹妹听到了,如何看我。其实我是宁可离宝玉远远的,只和姐妹们玩的……”
那个声音嗤笑道:“来京后就告诉过你,你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心头所爱,一个是你的情敌。早对上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却还抱怨什么?”
第9章
因王夫人和薛姨妈心头都有结亲的意思,从此宝钗听闻宝玉的消息时候,就多了几层忧虑。
她倒也不是那桀骜不驯、有意忤逆父母的人,只是以她冷眼旁观,贾宝玉固然有几分小聪明,但日常行事,不思进取,厌恶经济仕途,亦不善料理俗物,每日里只在姊妹队里闲混,纵属公侯豪门公子,实难以终身相托。
那日宝钗见贾宝玉挑了上好的胭脂,兴致盎然说市面上的胭脂不匀净,且颜色也薄,要自制胭脂给姊妹们用,心中只怪他不务正业,随口敷衍道:“这胭脂倒也罢了,你若有闲,倒是做点粉,岂不比外头卖的铅粉要好些?”
宝钗本是说反话,想不到宝玉却起了兴头,竟比听到了什么圣贤言语还来劲,不出几日,就喜滋滋地把紫茉莉花种碾成的粉放在玉簪棒里,献宝似的给她瞧。
宝钗见状不免心中凉了半截,从此知道宝玉志趣,只在闺阁之中。偏荣国府外有贾政、贾琏一**人等支撑,内有王夫人、凤姐等人筹谋,又有贾母这个中流砥柱,宛如定海神针,那些居安思危的劝谏之语也不好说得太明,只得给宝玉封了个“富贵闲人”、“无事忙”的绰号,暗含劝谏。宝玉闻言不以为忤,反倒十分得意,反重提起他儿时的旧号“绛洞花王”请宝钗评鉴。真个叫人哭笑不得。
至于宝玉未过明路就私下里和房中丫鬟偷试*、在贾家学塾里争风吃醋闹些fēng_liú事出来,这等事情宝钗也影影绰绰地听说,心中虽颇有抵触,但时下风气如此,议亲时姑娘家若明面上拿这个出来说事,倒是不贤惠了。
故而宝钗只好以宝玉不知上进为由,私底下向母亲薛姨妈抱怨了两次,薛姨妈却已经被王夫人许诺的美妙前景说动了心,只摆着手说:“怕什么?你二姨母无非看着你这孩子稳重平和,指着你劝他几句而已。纵劝不动时,荣国府家大业大,难道还能被他摆置穷了不成?”
薛姨妈说这些话时候,脸上的兴奋模样让宝钗觉得格外心酸,有的时候她竟然怀疑薛姨妈似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从小疼她爱她处处为她考虑的母亲。但拿世俗一点的观点看,宝钗其实也很明白薛姨妈的想法。
倘若薛家真的和贾家结亲的话,论道理,实际上是薛家高攀了。薛家纵然富贵,不缺银子,但祖上不过是支持朝廷打仗的一个军需商,得封“紫薇舍人”,其实论地位和荣宁二公这些跟随皇上浴血奋战的开国功臣没法比。
再者,薛姨妈一贯最疼儿子薛蟠,偏薛蟠是个不省心的,每每生事,必要依着贾家的势力,时时照拂,才能摆的平,若是亲上加亲,做成了这门亲事,岂不是更加稳固?
因薛姨妈一力主张,宝钗虽明知有许多不妥,心中颇不自在,但明面上也不好公然忤逆。所幸宝玉年纪尚小,王夫人的想法只是微微透了意,目前对于她而言,头一件大事是应对两年后的宫廷选侍。
宝钗是个豁达的人,遂将心中那嫌弃贾宝玉不上进、不堪托付的心思暂放在一边,每逢薛姨妈、王夫人提起时,只管阳奉阴违搪塞着,一心一意筹备宫廷选侍之事,期盼得成功入选,远离是非。
这日薛蟠请了一票纨绔子弟在前头院里吃酒,宝钗却和莺儿、香菱两个在后院里屋里呆着,一边做些针线,一边闲聊。
因前头席上有香辣螃蟹这道菜,不知怎样提起,莺儿便感叹道:“记得小时候在金陵城时,每逢秋冬,太太就命调了极好的姜醋汁配清蒸螃蟹,又命从地窖中取出上好的蟹黄酒来。那时节我姨娘在厨下帮忙,外头席面有赏下来的,我乘人不备偷喝了半坛子,后来足足睡了半天呢。”
宝钗素知莺儿善饮,倒不知道她儿时竟然有此等趣事,正欲打趣时,突然旁边香菱急急开口问道:“何谓蟹黄酒?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莺儿也知道香菱凡事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脾气,忙解释道:“螃蟹和黄酒是绝配,你难道不知道?蟹黄酒却是咱们家里的说法,咱们老爷在世时候常说的,正经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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