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那时得知,定会不管不顾去讨解药,颜逊伪君子真小人,他知她有所求,暂不会杀他。不仅如此,颜逊有所需,她定会满足。初登基时,她本不看重帝位,为了解药,拱手让人的荒唐事怕都做得出来。
所以,阿娘才瞒着她么?
抑或是……告诉她于事无补,牵机毒素早已深入肺腑,祸及双目是既定的后果,无可挽回?自己登基时,阿娘垂帘听政,她之诰令亦可征辟贤士名医,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确无良方,只得听之任之么?
随着谈话的深入,零星的希望一点点被打得支离破碎,唐潆鼻间酸涩,双目通红,眼泪已在聚集,但她忍着,没有落下。她看向太后,再顾不得其他,紧紧抱住了她,力气大得犹如要将彼此揉碎,再不分离。
勉强挤出一个难看扭曲的笑容,她哽咽着道:“阿娘,本朝无神医良方,我便去异邦寻。天下之大,总有法子可寻,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
唐潆只恨,自己来得太晚,倘若再早一些——不,再早很多,她会比她年长,她会长到恰可陪伴她、保护她的年岁,她定会将她的“软肋”好好藏起来,不示于人,不让旁人有半分伤害她的可能,不让她独自承担这许多艰难苦痛。
但世间从无如果,这愿以我身心替你尝遍所受痛楚却求而不得的滋味,又何异于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结束(咦,并不,好像漏掉了些什么
小七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不用文字描述,想象一下都很痛苦了,唉……
☆、第62章 脚铃
公卿大臣自日坛祭日回来,无需特意遣耳目四处探听,太后之恙,宫中已传得人尽皆知。母亲染恙,女儿侍疾,皇帝连夜赶回宫城都有正经理由可说了。太医院的医官皆受御诏而来,同为太后会诊,任他们使出生平所学,却俱都无计可施。
皇帝与太后母女感情深厚如此,医官自知倘若无能,皇帝勃然大怒之下,定有性命之虞,于是每日应对唐潆的垂询便十分小心谨慎,生怕哪句话说透了些许病情转坏的趋势,使皇帝降罪。
但这种事,即便不说,推亦能推知,无良方彻底清毒,身子又岂会日渐转好?只是在皇帝施加的强压之下竟一时成为了人人讳莫如深的事实。
再不久,唐潆先前急急下诏延请的医者纷纷入宫。虽是垂涎高官厚禄之徒,却并非平庸无能之辈,然切脉问诊后,皆跪伏在地,恳诚地明言自己所学甚微,确实计无所出。
一切,竟似拐入死角,难以逾越的天堑将前路阻在眼前。
人,总是难以琢磨的生物。
重生以来,唐潆常常觉得自己不如前世坚强独立。究其原因,怕是因今生有足以依靠之人,十五年来的风风雨雨都被其阻挡在外,留给自己的却是一温暖安稳之处。从小到大,太后宠惯她,却绝非溺爱,她亦不曾养成张扬跋扈的性子,但有人可依偎、可撒娇、可敬重,是于她而言,前世不曾有过的体会,她因此而沉溺其中。
犹如陷入一场甜美的梦境一般。
而今,梦却醒了。
燕京昨夜又静悄悄地落了一场雨。翌日,穹宇蔚蓝澄净,春晖柔和而明媚,宫城中鳞次栉比的琉璃瓦被映照出金箔似的光幕。
春季是农时,草长莺飞,柳絮漫天。放眼望去,万物春意盎然生机勃勃,衣裳穿得清爽,人的心情遂容易随之轻快起来。但近日整座宣室殿的宫人俱都惶惶不安,每日总过得十分煎熬,纵有满园春/色,亦难生出惬意恬淡的心情。
宫人伺候皇帝伺候得久了,好歹能知她怎生模样是愉悦欣然,怎生模样是郁郁寡欢。而自太后染恙以来,皇帝便再未展颜欢笑——即便笑,亦是在太后面前勉强撑出几分笑容,与她说着京中趣闻,哄她开心。
能解皇帝心结者,素来唯有太后。如今太后身体遭受病痛,又无良方诊治,这心结又如何能解?
以池再、青黛为首的宫人这般担忧了数日,到得今日,方缓缓舒了口气。
倒并非有好消息传来,却是皇帝自己,不知怎地竟仿佛自己将心结解开了一般,不再如往日灰丧颓唐,但又隐隐不似从前,更像是……
青黛将经将作监工匠之手改良一新的脚铃呈与唐潆,低眉顺目地退到她身后,不经意间瞥过庭苑中的一丛新竹。新竹犹如初生婴孩,春雨滋润,春风普度,仅几日未见,便拔高了一节,显露出新鲜事物生命力之旺盛蓬勃。
青黛看着翠绿欲滴的竹叶,又悄悄看向唐潆,心中才落下定语。风雨是挫折,却亦是养料,人如植物,总需经风雨挫折,才能成长。唐潆今晨起榻,出殿时,昨夜的雨将将歇止,熹微的日光拨开云层洒落在她面容上,掩去她眼下厚重的乌青,她迎着风,唇畔浅浅一笑,却是由衷的笑容,再非令人心揪的强颜欢笑。
青黛一时都看愣了神。
直至唐潆命她将这串脚铃交由工匠改良,使其动之有声可闻,她方清醒过来。这脚铃与寄名锁是一路物事,上次寄名锁遗失,唐潆遂坠马负伤,如此巧合,足以证佛家之物确乎通灵,青黛不敢怠慢,忙亲自领命而去。
工匠本是巧手,区区半日,便将脚铃改好了。
脚铃当初系在脚踝上,轻轻晃动,声音叮叮呤呤,清脆却不尖锐。后来,唐潆长大了些,才使人将声音凝滞在其中,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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