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自己手里的草条儿,聚精会神,安容走到他身旁坐下,贪婪地看着阿七,“阿七,你以后也教我编这个吧。”
阿七手里的草条抽出来,穿出去,灵巧无比,一会儿又一只小兔子出来了,阿七简单应下,“好啊。”
这声“好啊”,如同天籁,安容的胸口起伏着巨大的喜悦,方才因为赵明朗那番话而倍感落寞的自己,此刻却因着自己娘子的这句允诺,而变得汹涌澎湃。
“阿七,我们一直这样过到老。”安容痴痴地等着阿七的回应。
这回阿七没有应声,良久的寂静,安容激涌的心也慢慢下沉。
后来的日子里,安容果真跟着阿七开始学起了编织,明明是双拿笔抚琴的手,却偏偏学起这种粗糙玩意儿,一双葇荑满是划痕,交织触目。阿七不傻,知道这人是故意如此,但自己已不敢再如当年,沉沦温柔,沦陷到深渊。
三年前,安容到底是赠了阿七一场空欢喜。让他往后的人生,都变得更加胆小害怕,不敢再轻易交心。
日子平静如水,安容想,只要人在身边就好,看得到,摸得着,就好。那些两情相悦的事儿,随缘吧。
安府门前的某个偏僻角落里,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正是梅香,男的正是几个月前还尚是主子的小孙。
“主……你怎么来了?”梅香惊讶。
“梅香,爷儿最近还……提到我吗?”
梅香心里害怕,左顾右看,就怕被人瞧见,于是领着小孙往远处走了点。
“您别来了,快回去吧。”
“这是怎么回事?爷儿惯着小陈也就罢了,怎的还把我们都扫出门了?那个人……是谁?”
梅香故意压低声音,“唉,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那个二老爷,他死而复生了,这事儿蹊跷得很。”
哦,原来是爷儿醉酒时声声念念的阿七回来了。小孙又问,“我跟他长得真的很像吗?”
梅香沉默着点点头。
连梅香也觉着像,小孙经彻底失了魂,喃喃自语,“爷儿,他真是好狠的心。”
广陵城地广人多,什么三教九流都有,有体态端正的官老爷,自然就有衣衫褴褛的地痞流氓。安府坐落的那条雨花巷,街边就有不少干些偷鸡摸狗勾当的小混混。
小孙把目光投向这些人,他现在只想干一件事。有些事,他得寻个明白。
阿七鲜少出府,基本都是闷在屋子里,要不就是侍弄那片小菜圃。那些小混子们在安府门前守了得有半月之久,才等到了阿七出府门。
一阵天黑地暗,阿七就被罩上黑袋,不知被带到了何处。
走了很远,大概是个荒僻之地,阿七双手缚后,被绑在一棵树干上。黑袋掀开,得见光明,阿七见到了几月前安容赶走的那个人。
“五十两,我雇人把你绑来的。”小孙笑说。
阿七双手被束,试着挣脱,无奈绳子捆得太紧,根本挣开不得,短短功夫,只感觉到手腕处的勒疼。
“你叫阿七?”小孙明知故问。
阿七蹙眉,“你是之前府里的人?”
“是啊,爷儿把我们几个赶出府的时候,你不是瞧见了吗?怎么,觉着无比威风吧。”
阿七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面前的人为爱成魔,也许会杀了自己也说不定,想到死,阿七还是害怕的,“你要杀我?”
小孙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地看,良久才细声说道,“我就是个梨园唱戏的戏子,我这双手可不是用来杀人的。”
如此阿七稍稍安下心,“那你抓我过来做什么?”
小孙茫然,“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刚进府的时候,爷儿可宠我了,小陈小徐都算不得什么,爷儿就喜欢阖着眼侧卧在软榻上,听我唱戏曲儿,我就一直给爷儿唱,我有一副好嗓子,爷儿爱听……可是有一天,我从爷儿的嘴里听到了阿七两个字,我就慌了,我就去问梅香,阿七是谁,她跟我说,阿七是府里的二老爷,是爷儿以前的枕边人,可是他死了……”
说到此,阿七依然沉默,小孙抬眼看着阿七,“你不是死了吗?”话语里千般怨念。
接着又似想到了什么,自顾说道,“没有你,爷儿也不会不像以前了,还有小陈,爷儿也喜欢他……”
阿七难以不动容,眼前的人一如当年的自己,可是当年的安容并不会阖着眼侧卧在软榻间,与他暂享安稳。他倆之间的交集,从来都只在床上,还有安容指着鼻子声声咒骂,你配吗?
都是过去好久的事儿了,这会儿却又想了起来,阿七自叹,自己还真是个没福气的人,偏爱给自己找罪受。
小孙走过去给阿七松了绑,“你回去吧,帮我给爷儿带句话……”稍微顿住,复又说道,“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你。”
那边安容翻遍了府里的各个角落都找不着阿七,又派家丁把广陵城大大小小的街巷大致找了一遍,都不见踪迹。安容死了心,人生再临绝望之境。他真该找条铁链子把阿七拴在家里,哪怕这人恨他一辈子,总归他还能日日见着这人。
安容一人回到了西厢房,紧闭屋门,蜷缩在二人夜夜枕眠的床榻上,从薄暮一直到黑夜。手里紧紧握着半月前他从阿七那处讨要过来的草蚱蜢。
戌时一刻,阿七从荒野处回来了,冬夜寒风刺骨,阿七正欲从游廊穿过,去往最西面,却听见了几个仆人聚在前边小声交谈——
“你们说说看,这二老爷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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