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去歇着,站在我这儿做什么?”
“殿下不让我进陛下寝宫一同照顾,我在我那里也睡不着,心里烦闷,就过来站站,看看殿下寝宫中亮着的灯火,也觉得是一种慰藉。”
伴溪心中感叹,对她未免确实过于残忍,实在有愧。“我今晚应该也难以睡着,你要是也睡不着,就进屋陪我一起看看书吧。”
柳媛实在欣喜,这么久了,这还是伴溪哥哥第一次让她陪在他身边。
“好,那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好不好?我知道陛下病了,你心里焦急,但是陛下会好起来的,你本来身子最近都不好,你不能先垮下去了。”
伴溪实在吃不进去,但柳媛一脸殷勤与期待,她实在不忍心拒绝,便同意了。
柳媛做的到底是个什么,她一点也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实在是有些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想着稍微眯一会儿养养神,便伏在案上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一片嘈杂的声音惊醒。
随后便听到了钟声。是钟声。那钟声足足响了九下。每一下,她的心都在颤抖。
柳汉洲便是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去的,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并不像他希望的那样,还有人陪伴左右。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伴溪往后常常在想,他是知道自己熬不过去的。毕竟他的j-i,ng神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或许是上次已经经历过一次,宫里虽然都是嚎哭声,但有秩序一些了,礼部的官员忙着分发白色的孝服,伴溪愣在一片哭声中。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在某一个固定的场景中,人的感觉好像是弱化了不少,在某一个时刻,听觉、嗅觉、味觉,全部都没有了。如朽木,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次,是真的了。这次,父皇不会再醒过来,从身后款款走来。
伴溪忽然觉得,从前执着的那些东西,仿佛都在某一刻从她身上抽离了。死亡如果是一件必然的事,那么谁也逃不了。这个场景,就像她自认为开悟的千千万万个场景一般。生于自然,死于寂静。
如果说新皇登基时,新皇表面上冷静,心中却有着几分惶恐、痛苦、迷茫,那么还有一个人,表面上是惶恐、痛苦、迷茫,心中却是欣喜的,柳媛。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当上太子妃的那一刻起,只要不做过于出格的事,将会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快到有些措手不及。她确实心痛身边新皇镇静下的憔悴,但她更为自己的地位沾沾自喜。
从此以后,她便能名正言顺地陪在他身边。
伴溪忽然向身后看去,她希望的身影没有出现。她记得她说,自己穿皇帝的龙袍显得十分有气势,也很是好看的。但此刻她不在自己身边。假登基时,她不敢看她,怕看她便流露出真正的感情,真登基的这一刻,她看不到她。
潘星霓听说皇帝殡天时,正在喝水,而那一刻,她手里捧着的碗掉了下来。
“你说什么?”
那个禀报的军士叹息一声。“居士,是真的,我想他们也不敢乱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么突然?”
“说是先帝忽然得了暴病,一夜之间就······”军士不敢多言。
“那太子呢?”
禀报之人有些不敢置信,这不是常理么?“太子殿下应该已经登基了,现在的陛下就是太子殿下了。”
若霞师太担忧地看了一眼潘星霓,叹了口气,对禀报之人说道:“我们知道了,我们先歇一会儿,你们也累了吧。”
待军士退下后,若霞师太轻拍潘星霓的背:“掌门,生死有命,掌门不要过于悲伤。”
潘星霓顿了顿,“我为太子难受,她现在肯定难受得不得了。其他人都会关心新的陛下能不能处理好朝政,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该有多想念先帝。她从小便得到先帝的照料,先帝是她最亲最亲的人。但是这些,大臣们不会关心的。”
“掌门关心,而殿下,不对,是陛下明白掌门的关心,那便够了。”
“姑姑,我好想回去,陪在她身边,陪她一起面对。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呢?”
若霞师太深吸一口气,“掌门,让你去连奉求得真经的是先帝,如今新帝登基,掌门也可以不用去了,回临运复命吧,我想陛下会把掌门留在身边的。”
“姑姑,你知道的,即便先帝没有这么说,我也还是要去,我是真心想为皇室祈福,为大豫子民祈福,也希望能度化更多人,让更多人免于苦痛。”
“掌门······”
“不必说了,姑姑,我心意已决。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不止我们,还有这么多军士保护着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一个结果。我一定要去,前面是刀山火海,再回不来了,也还是要去。”
“那,便给陛下写封信吧,再走下去,我们马上就快要出大豫的国土了,那时候信鸽或许难得飞回去,只能用马匹传信,要等很久了。”
潘星霓心一沉,是啊,这么久了,都快出大豫了,以后想要联系上伴溪,就更是艰难了。伴溪的回信,她一直带在身边,有时候去一处,水土不服,睡不着时,便点一根蜡烛,偷偷把她的信再念一遍,偷偷再摸一摸信上的字迹。
潘星霓叹息一声,接过了若霞师太的纸笔。只是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上次一样洋洋洒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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