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奉在庭鲤祠作警戒的,高枕案上,每年对着它跪省,他们做下人的,除了感叹一句圣上谦逊,慎独,再无旁的话好说。可真要拿这东西受训,蒋诚意可是想都不敢想——奉的时候挑了这一柄,皇上富有天下,自然是最好的,也最沉重,可谁能想到这天下又有谁能真的拿着戒尺打皇上呢。
他这边一犹豫,倒是商承涣先说了话,“呈上来!”语声有些严厉。
蒋诚意不敢多说,也不敢窥伺圣上罚跪,只好隔着屏风恭敬将戒方奉在了皇上日常批折子的书案上。
风行等蒋诚意退出去了,低声请示道,“爹,孩儿请家法。”
楚衣轻没说话,只将手中的书卷放下。
风行叩首,而后起身,亲自去请了那柄白玉戒方来,思摸了一会儿,在楚衣轻面前跪下,双手奉上。
楚衣轻定定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风行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楚衣轻握住戒尺,不言不语。
风行跪直了身子抬起头,将左手伸了出来。
楚衣轻见他伸手,竟是摇了摇头。
风行声音一颤,“爹,孩儿大了。”
楚衣轻一下就抽在他掌心,那避无可避地疼法直压进他手掌,翻进皮肉,连骨头都像是碾碎了。
只这一下,后背全湿了,一滴冷汗啪地就落下来,风行痛得死去活来,竟不敢缩回手去,却知楚衣轻是见他只肯挨手板发了脾气。
风行吃痛,壮着胆子,再次伸直了手,拼着这次被他打折了,告道,“爹要教训,孩儿不敢规避,只孩儿已近而立——”
楚衣轻倒是没有他想得那么残酷,他没再敲第二下,只是道,“脱衣服。”
“爹,非是孩儿放肆——”
楚衣轻握住了他平平伸着的手,风行想,这次肯定要被打惨了,楚衣轻却是用指腹摩挲着他手上已经肿起的檩子,“你是一国之君,打在手上,难道真的还要让天下人揣测是如何挨得家法,怎么受得训诫?”
风行心中一颤,知他所言极是,自己终究无法在天下人面前掩藏被打肿的双手的,想到爹爹细心,对自己爱护至此,亦不敢忸怩,叩首告罪,乖乖褪了衣裤,安心受罚。
风行心中一颤,知他所言极是,自己终究无法在天下人面前掩藏被打肿的双手的,想到爹爹细心,对自己爱护至此,亦不敢忸怩,叩首告罪,乖乖褪了衣裤,不再多言。
他一个身子就伏在这捭阖天下的书案上,左右两边是满满地折子,左边是批过的,右边是未看的,上首是留中不发的,下首是着令严办的,天下人的生死、荣辱、祸福都从他这案子上过,伏在这里,虽是将自己的软弱、刚强、克制、任性都交出去了,却也安心。
“孩儿恣意妄为,爹不必怜惜。”他说出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庆幸自己这一刻是皇帝,也是儿子,他何其幸运,称孤道寡,却终不是孤家寡人。
楚衣轻却未动手,只静静在他身后立着。看他讨打的时候稍稍能放下全身戒备,却惟恐自己挑剔而伏得恭恭敬敬端端正正的姿势。
第一次,风行请罚,还是四岁。边事告急,商承弼掐住了粮草,商衾寒并日而食,天寒地冻的时候,窖里藏得难得的芦菔根,一切三段,他端饭上来,把自己的那段加给了休明。
楚衣轻一向觉得商衾寒小题大做的,四岁的孩子,对父亲的一片孺慕之心,在他眼里,却是对自己的不孝。那时候,已经挨了好几下马鞭子的风行跪在自己面前,说着那些他自己可能都不懂的罪名,自己是如何做的呢?
楚衣轻记得,他没因这事罚他,风行却因此挨了更重的打。
“一个儿子将自己最好的都给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凭什么罚他不孝?”
“这世上会有父亲因为儿子加菜给自己而不是母亲罚他不孝的吗?”
“错的不是风行,而是你。”
当时休明望着四岁的小风行,“你心中可曾敬二师叔如父?”
风行说什么呢,他说“孩儿喜欢二师叔。”他自幼聪颖,他喜欢二师叔,可二师叔,只是二师叔。
休明当时是请了家法罚得他,今日,楚衣轻握起戒方,“端午快到了,我与新旸、小景要去涣水边扫墓,你好好祭一祭大嫂吧。”他说着,从怀中放下一张庚帖在桌案上,风行一惊,“二师叔!”
“啪!”重重地一下,“既是你义父,何必还叫师叔。”
商承涣狠狠疼了一下,方才知道,今日他肯认这一声爹,不为父亲,却是为自己。爹对父王的心,恐怕是真的冷了。“孩儿了,爹。”
又是一下。
疼,直接灌进了肉里,面上凉了一片,风行知道,这已是今天第三回 哭了。他双手死死扣住书案,痛得太清晰,多年压在心头的迷茫一瞬都有了答案,父王,孩儿当日立誓敬师叔如父,今日始明,这些年,他在孩儿心里,可不就是父亲嘛。
臀上,又是一下。
侍立在外的蒋诚意甚是惊心,这么重的戒方打在赤裸的皮肉上,皇上也是养尊处优十年的人了,又如何受得住。他是奴才,他的眼睛睁着也应该是闭着,可他又如何不明白,这是什么声音。首领太监,近些年是不用他亲自责罚人了,可早年——刑具加身的声音,他听得太多。玉戒方又不是毛竹板子,能打出这样的声调来,纵然楚公子没想着伤筋动骨,也真是在整治皇上了。可皇上,偏偏还不敢叫。
他听着那压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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