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只顾走路,少顷点了点头。
追命见此正色又说:“我强行把你扯进来,办好了不是我一个的功劳,办不好,也绝不能是你自己的过错。”
那人蓦地止步,默了许久突然缓容笑道:“怎么学个啰嗦的毛病,还不住嘴。”
追命也一笑,再没多劝,只默默找寻着郑乐和阮宓秋的痕迹。
***
勘察极为细致,故而他俩个见到另一城门时,天边已擦亮。
人道春花秋月为最美,其实淮南清秋之朝亦自有沉静舒凉的气息,那种微潮和微凉颇能使天地都宁和起来。
铁手和追命的心头也因之放松了些。
两人进城后,仍尽力沉浸在舒缓的气氛里。
他们已隐约感觉到,这次经手的事仿佛不很简单,是以他们更得用轻松的饱满的精神和身体去应对。
平静的清晨突然被打破了。
就在一瞬间。
铁手追命兀地疾奔起来,转眼就跑到喧闹最集中的河边。
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俩到那便看见个中年女子颤颤巍巍站在桥栏杆上,丧魂落魄地流着眼泪,周围的人又不敢去碰,就怕她脚下打滑,摔进河里。
河浅,秋天水也不够多,她掉下去淹倒未必淹死,磕死却是十有八九了。
追命气息一沉,脚尖轻轻点地,已然跃起往那女子处腾去。
没想到他竟慢了。
他的身手当然极快,但有人比他更早出手,于是追命在腾起的刹那间又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落回了地面。
周围的人,只有铁手注意到他的举动,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桥栏杆上兔起鹘落的一幕。
那是道淡似水光的青绿浅色影,在跳河女子身后蹭了一下,并在她跌落的同时接住了她。
追命眼中清光一湛,铁手却摇头低声道:“救人何必炫技。”
的确,那影子的身法又快又灵,像水里打了个漩便立即消失,大可以不先推那女子一下,直接将人救了。
追命闻言凑到铁手耳边低语:“恐怕想让此人受些惊吓,往后不再寻死。”
铁手点一下头又继续摇:“不好”
这时,救人的年轻男子已将被救之人交给赶来的捕快,众人才看清这大侠非但武功高强,相貌也像故事里说的人,争相挤着去看,场面登时更乱。
捕快护着跳河女子,跟那青年说了几句话,青年摆了摆手,笑着也回一些话,然后便走了。人群见他要走,又吵闹起来,那捕快清叱?*,驱散了人,才将女子带走;
铁手忽然发觉身边这人闪身离开了,然后眨眼工夫便又回来。
原来追命早将衣襟撕了小小一块,拿葫芦里的酒浸过,在这一闪间已放在瘦高捕快的衣领。
那人一个激灵,摸出脖子后面的布条,眉头一皱就想扔,忽然灵光乍现样地住了手,满脸思索地将其放在鼻下嗅了嗅。
他还没嗅完,已在举目四顾,看到追命的瞬间,即刻欠身一礼。
铁手这才看见他的样貌,顿时奇道:“何许人,他怎么来**这个了?”
追命亦不解笑笑:“老爹是大盗,儿子作捕快,谁知道老何打的什么主意。”
那小竹竿一样的捕快,姓何名许人,正是“飞天蜈蚣”何炮丹的亲生儿子,如假包换。他向追命一欠身过后,又挥了挥手,并未前来拜见,反而是急匆匆走了。
这岂非有些不礼貌?就算没有故人交情,他也该来向这一行里的前辈寒暄几句,谁知铁手和追命也完全未恼,看他带人走了竟露出放心的神情。
他俩还商量着要去吃点东西。
能饱就行,越快越好,不起眼的地方更佳。
追命一下子看上了左手边的面摊,河南岸北岸,桥东边西边,这家的生意既不很火爆又不很冷清。
它普通,煮面的人也普通,铁手和追命坐下,各要了一碗普通分量的卤豆腐面,和其他客人并没太多差别,但以铁手的打扮和气度,在这小面摊上吃饭看起来其实相当怪,煮面的摊主都时不时分神瞧他一眼。
最怪的是,这老爷模样的中年人,竟似乎与同桌那个灰不溜秋的汉子交情很好。
摊主人心觉那汉子该是自己这一类的,而那文士似的老爷则显然是他们高攀不起又不应攀附的一种人,他甚至有点担心汉子是否受了老爷的骗,要替人做些杀烧抢掠的恶事。
就和讲书先生嘴里说的那样,卖命。
他在心里念叨着,又切了些面条扔进滚水锅里。
水泡平息下来的刹那,忽然有个什么黑漆漆还反光的东西从摊老板眼前嗖地飞了过去,他赶紧去看,发现是一埕酒,直接落进汉子怀里。
摊主吓得张着嘴合不拢,他又往相反方向扭转了头,便连眼睛也眨不动了。
他摊子上从来没见过这么贵气的少爷。
——比他家婆娘都皮嫩。
少爷扬眉一笑,冲的竟也是那粗布衣服的汉子。
“你也想救人,我看见了。”
来者正是方才河边桥上的年轻人,说话声音也像他一身水绿的衣服般,予人清脆舒爽的感受,他自顾自坐到追命和铁手那张桌上,大大方方抱拳道:“二位大哥气宇不凡,在下想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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